龙舟鼓声响起，是亲朋的呼唤，是归家的讯号。

五月五，龙舟鼓。从广州泮塘到佛山叠滘，从中山岐江到东莞万江，从珠海金湾到深圳大沙河……翻阅珠三角的龙舟活动，如同品味一本水乡漫游指南。

(相关资料图)

岭南大地，村落依河涌、河流而居。每年龙舟季，雨水丰沛，乡情随之丰盈。

作为地理纽带的水道如同情感纽带，由龙舟穿针引线，令村与村、人和人更加紧密地交织、交融起来。

◆◆ 探亲 ◆◆

农历四月底开始，“龙船景”盛会轮番上演。各村社的龙舟在交错纵横的河涌上巡游，探亲访友。

这是珠三角最纯粹的友谊的小船，也是岭南水乡夏季的限定大片。

龙船景里最出名的，当属南海盐步“契爷”和荔湾泮塘“契仔”。自从明朝万历年间在泮塘河上“不打不相识”，双方结契已经近500年。

五月初五，是盐步老龙探“契仔”的大日子。早上七点，老龙划出盐步大闸，由拖船引领游进珠江，一路过南海、入荔湾，直到泮塘涌口。泮塘龙船早早在此等候，几条船把老龙伴于其中，一同向泮塘村进发。

泮塘乡亲喜迎盐步“契爷”到达荔枝湾涌。 （图源 广州荔湾发布）

盐步老龙探“契仔”的线路，正是半个世纪以前，广佛人民往来的主要线路。荔湾与南海水陆相连，行政边界重合达22.37公里，千年来血浓于水。盐步和泮塘的龙船结契，是广佛同城基因的外显。

龙船景讲究有来有往，而顺德勒流龙眼村存在一种仪式，让珠三角各地龙船都来“朝圣”。

龙眼村古称“龙渚”，珠三角乡民坚信，龙舟要到龙眼太尉庙点睛，才可精气贯注，勇夺桂冠。一天之内，过百只龙舟停满河涌，形成壮观的“排长龙”。这一传统，延续了600多年。

来自珠三角各地的龙舟在龙眼村排队等点睛。南方＋ 戴嘉信 摄

荔枝湾与荔湾湖相连，河涌众多，正是游龙趁景的绝佳位置。除了盐步老龙、仁威老龙，茶滘、坑口、坦尾等兄弟村的龙船也趁景而来。群龙巡游声势浩大，鼓声震天，旗幡飘扬飞驰而过，激起水面千层浪，也掀起了整个泮塘龙船景的高潮。

◆◆ 世交 ◆◆

龙舟房东年年有，今年特别火。“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隔壁村！”的口号，和房东挑灯夜训的号子声一起，响彻珠三角。

但在顺德庄头大岳村，年轻的房东苦练扒龙船，不是为了比赛，而是为了友谊。

近百年前，与大岳村相隔10公里的南海平胜聚龙村和上海村，村民为躲避战乱来到庄头，三个村子共克时艰，成为“世交”。

上海村龙舟到大岳村探亲。南方＋ 戴嘉信 摄

后来战乱平息，但是交情不灭。什么最能承载岭南水乡的情谊？珠水悠悠，龙舟游游。每年五月初三，聚龙村、上海村相约游龙而来，敲锣打鼓、挥舞龙旗，大岳河上热闹非凡。再等五月初五，轮到大岳村民去聚龙村和上海村联谊。

每次游龙结束，龙舟要并在一起，中间的村民手挽手，由另一侧的村民共同划船将龙舟送走，以此象征三条村的友情。朋友一生一起走，顺德和南海这三条村走了近百年，依然亲密而坚定。

这边厢叫一声兄弟，那边厢道一句乡亲。

在广州白云区，鸦岗和蚌湖相距十余公里，村民之间并无亲缘关系，却代代人互称“乡亲”。

鸦岗村民准备龙舟饭迎接蚌湖乡亲。

300年前的端午，鸦岗、蚌湖各组织2条龙舟参加南海龙船景，结束后在珠江石门水域相遇。当时突降大雨，又逢天文大潮高涨，珠江河两岸一片汪洋。鸦岗一位老艄公当机立断：留下一部分老弱者在船上戽水，其他人跳下水去，一条鸦岗船、一条蚌湖船并肩涉水前进，成就“双龙出海四龙归”的佳话。

今年端午，蚌湖与鸦岗乡亲时隔3年后，再次在龙舟赛、龙舟宴上相聚。300多年不间断往来，知恩图报、同舟共渡，这故事未完待续。

◆◆ 散聚 ◆◆

端午节前，#狂风暴雨挡不住广州人吃龙船饭#登上热搜，展示着广东人对龙船饭最后的倔强。

视频里，广州白云区某村的龙船饭现场，“龙舟水”倾盆而下，但“就算打赤脚、撑雨棚，这龙船饭我也非吃不可！”

“食过龙舟宴，捞乜嘢都掂。”划完龙舟，当地村民都会以龙船饭招待来客，数百上千人同食龙船饭并不罕见。

今年，广州猎德村“豪摆”468围龙船饭，这是该村回迁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。“三年啦，第一次在端午节举办这么大规模的重聚，好开心！”猎德村文化工作者陈慧君说，除了兄弟村的老表们，还有中外居民、游客，估计多达10万人。

聚是一团火，散是满天星。

猎德龙舟队的房东们，白天是各行各业的上班族，下班则齐聚河涌“吃夜粥”，坚持了一个多月。

“房东这个词不代表有钱的意思，大多数人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挣生活。上了船，我们就是代表村、代表队去拼搏的队员。”石牌、猎德两村的龙舟队队长如是说。

当祖籍南海叠滘的香港青年孔德杭、麦宗樑早早得知今年继续举办龙船漂移大赛，从异地赶回家乡集训，为的是比赛，更是传承。因为从小耳濡目染，“对扒龙船的热爱已刻进了骨子里”。

当中山市荣誉市民、香港中山石岐联谊人创会会长苏计成再次看到岐江沸腾，感慨万千。暌违三年，粤港澳大湾区（中山）龙舟邀请赛回归，苏计成老人从香港赶回家乡奔赴龙舟盛宴，是为乡情，也为心愿：为中山加油。

看龙舟漂移，已成为叠滘村代代相传的仪式。 南方＋ 戴嘉信 摄

在流淌的岁月中，一个族群共同的记忆是什么？

龙舟赛生生不息的广东村庄，有的依旧荔红水绿，有的已转换了都市的风景。唯有那一声龙舟鼓、那一席龙舟宴、那一丝粽叶香，才能将飘散的乡情再次聚拢。

一年一度，一期一会，明年再见。

南方＋记者 黎詠芝 林双英 郭苏莹 肖莎莎 蓝志凌

【作者】 黎詠芝；林双英；郭苏莹；肖莎莎；蓝志凌

珠三角观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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